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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后一阵狂风卷起一旁的帷帽,霍九霄才发现女子忘记带走的东西,愣了片刻后他抓起带着女子芳香的帷帽,随手收进了自己的抽屉深处。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虞意妧便带着阿芜往教坊司去,晨雾里却见朱漆大门洞开,三十车金丝楠木竟被换上教坊司的缠枝纹油布,漆桶泼翻在地,赭色顺着石阶蜿蜒如血。
“虞掌柜怎地来了?”
金丝履踩过未干的漆渍,秋棠神色猛地一紧,指甲抓得怀里的波斯猫突然炸毛,这位新晋掌事当即将鎏金胭脂盒往木料堆上一搁,隐隐透露出几番不善道:“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
虞意妧猛地掀开油布,看着下头被灌满了油漆的木材,险些没气笑了——
这秋棠果真是好样的,这泼了油漆的金丝楠木便是不能再用了,她是打量着就算被发现,也要叫她虞意妧用不得一点。
“不知这些木材,是作何用?”
秋棠现在缓了过来,她面色不改道:“行宫修缮征用百车良木,像千机阁此类不入流的小阁小坊,自然是不知道。”
虞意妧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道:“行宫修缮征用百车良木,那主事这些...倒像是我们昨日沉在江里的良木。”
秋棠的手又抚上怀里的猫,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毫不心虚地大笑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虞掌柜说这话,可有证据?”
虞意妧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猫戏蝶团扇,随后步步逼近秋棠,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位置停下来,语含威胁:“秋主事不用给我卖关子,你做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不如咱们,寿宴上见分晓。”
秋棠鬓边金步摇微晃了晃,更是掩不住的笑意道:“就凭你?虞掌柜有这般能耐,我怎不知道?”
虞意妧不欲与她多费口舌,只意味深长道:“就像您不知道,我这团扇上一不小心便洒了波斯猫最厌的苦艾草。”
话音刚落,便见那波斯猫突然厉叫一声,抓破主人衣袖,露出秋棠腕间新鲜的鞭痕。
“好你个贱蹄子!”
秋棠染着蔻丹的指甲掐进猫儿后颈,手腕上的金铃铛骤响,“一月后行宫大宴,我倒要看看...”
她突然将猫砸向木堆,“虞掌柜若肯奏一曲《哭皇天》,或许...”
她忽然倾身,苏合香混着血腥气扑在虞意妧耳畔,“能给你那泡烂的木头棺材凑副薄板。”
虞意妧旋身接住惊猫,袖中金丝楠木屑簌簌而落,她与阿芜看都没看秋棠一眼便走了出去。
阿芜接过差点遭殃的小猫,愤愤不平道:“简直欺人太甚!
掌柜的,咱们就这么算了未免太便宜她了!”
虞意妧招了招手,附在阿芜耳边道:“你去传播一个消息,千机阁重金求购天蚕丝,然后再给霍帮主送个消息。”
暴雨砸在漕船铁皮舱顶,霍九霄赤膊立在舵盘前。
古铜色脊背斜贯三道旧疤,最长的从右肩直劈腰际,像条蜈蚣趴在烧红的烙铁上,汗珠滚过刀刻般的肌□□壑,坠在松木地板砸出暗斑。
“帮主,捞尸的兄弟回来了。”
亲随话音未落,铁链声已撞破雨幕,霍九霄抓起青瓷酒坛仰头便灌,酒液混着雨水漫过喉结。
他反手将空坛掷向舱外,碎瓷声混着雷鸣炸响:“好好葬了,再给家人一笔抚恤金。”
“可是帮主,亏了千机阁那笔单子,咱们的银子所剩无几了。”
亲随犹豫再三地说道。
霍九霄指节敲在黄铜罗盘,震得玻璃上的雨珠乱颤,"
告诉教坊司那帮秃鹫,再敢动我漕帮的兄弟——”
鲨鱼皮刀鞘突然抵住亲随咽喉,暗红穗子滴着水,“这罗盘就该换颗人头镇着。”
天光雨水混杂间,那道从眉骨劈至下颌的疤泛着青。
十年前洞庭水战,他单枪匹马凿沉七艘盐枭船,左眼就是被崩飞的船钉划瞎的,此刻独目映着江上磷火,倒比常人双目更利三分。
忽有暗箭破窗而入,霍九霄旋身劈掌,箭杆应声而断。
箭头钉着的血书簌簌展开,他扫过字迹竟低笑出声,喉结滚动似闷雷:“倒是小瞧了那丫头。”
染血的指尖碾碎信笺,碎屑从铁铸般的指缝漏下,混着暴雨砸在浸血的绷带上。
霍九霄语气里带着好久未闻的得意,喊道:“告诉弟兄们,改道南浔水道,改买天蚕丝!”
外头又是一阵惊雷滚滚,霍九霄掌着船舵在雨中航行,他声似金铁相击,瞬间盖过滔天浪吼,“老子要看看,这长安水道上,究竟谁才是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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