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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论、询问、抱怨、稚童哭叫以及父母责打声逐渐合流一处,形成一条噪杂压抑的大河。
八月下旬几只残蝉的兀自颤鸣,更将场面烘托地焦灼不已——而就在这气氛凝重到令人揪心难耐几乎要令人丧失理智时,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重压却倏地向一个方向释放开去,是她,犯人来了!
“呼……”
尽管挨过几遭公审,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被衙役们从侧巷牵进小院时,卫筝还是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人,挨山塞海的人头攒动着,成百双眼睛齐刷刷转过来,打在她这个今日大戏的女角身上,那是一些怎样的目光呵,乌亮的,愚昧的,贪婪的似又带着倒刺,像监牢里行刑的皮鞭般将她从头舔到脚跟,恨不能带下丝丝血肉来。
可说来奇怪,当她鼓起勇气回望时,他们中的大多数却又不敢保持对视,年纪稍小的观众视线飘忽,老人喟叹,母亲忙不迭捂住怀中儿女的双眼,也只有那些打了大半辈子光棍,视肉欲重于一切的糙汉才有足够兴致吹着口哨,把那些赤裸的欲念透过双眼打进她体内。
无论有意或无心,一个女人总是不该犯罪的,而一个有罪的女人便也铁定是淫乱的女人,一个急需与“良民”
划清界限的淫妇。
正是这个不高明却甚有市场的逻辑闭环使得公众并不想听她分辩些什么,他们更多是以一种猎奇的态度,去亲眼见证这一社会污点消亡的全过程。
“阿嬢,为啥那姊姊身上扛着桌板?”
“傻伢仔,因为她是个很坏很坏的姊姊——而你若不用功念书,不孝敬阿爷与嫲嫲,迟早也会变成她这般模样……”
我不是……
我没有杀人……
想要申辩的冲动再度涌出,旋即便被心头那滩死水浇灭。
卫筝艰难地扭转秀首,想要看清楚那对母子面容,可即便衙役不喝止,这身可恨刑具又怎能令她如愿?
肩上扛的,是一口形似磨盘、厚约二指的圆形三孔重枷。
与寻常枷板不同,它的左右两块枷板未用榫卯固定,而是以前后两道钢条打入销道合死。
一旦落锁,犯人的颈腕便会被两片半圆栎木紧紧咬住无法松脱,而这还不算完,圆形边沿浑不受力,这就使得佩戴者想要将它靠在墙上借力歇息也成了奢望,换成昔日功力尚在的卫筝,扛上这枷亦要大感吃力,更何况是如今丹田碎毁的孱弱女医师——于是才戴枷不久,她已感到双肩脱臼似的酸涩,颈子更是被那不余空隙的箍环内侧毛刺磨得鲜血淋漓,远看之下,恰似一只声声泣血的笼中杜鹃。
这口枷在钧阴县牢并非最大最重,却绝对是最能在精神肉体上摧毁囚徒的杀手锏,附庸风雅的禁卒们便给它起了一个趣致却残酷的名字:子规磨。
踝上束具同样别具一格,并非是百姓们熟悉的脚镣,而是“杻”
:乍看上去,还以为这是条齐根截断的树干。
长近三尺的粗壮木桩由上下两半拼合成,在末端各斜挖一个小孔用于搁放脚腕,将“树桩”
固定的,则是重点位置一张手掌宽窄的黑沉铁皮,而看铁皮与木桩表面结合处的熏烧痕迹,我们便能估计出,这铁皮竟是烧热变软后卷在木杻外周的!
套上这东西,莫说走路,单是保持站立亦无异于拷问,卫筝能做的,就只有在岔开双腿的同时拼命维持下盘稳固,以几近劈叉的滑稽姿势向前挪动,也幸而她身子骨柔性尚可,寻常女犯若这般走上几步,只怕韧带早就撕断了。
明明我已认罪…为何还要这般刁难…呵…莫非是怕有人劫法场么…
不行……真不行了……要就这么走到法场,会死的,绝对会……
人群在押解她的差役面前自觉分出一条过道,供犯人们受审的月台就在眼前,而几乎是被半拽半架地拖上前去,不消衙役喝令或踹腿,她已迫不及待屈膝,以一个“M”
字开腿姿态坐好,子规磨则“哐当”
一声拄在地板上,从而为颈腕肌肉挣得片刻喘息。
可这姿势却绝对不好,因为其省则省力,却忽视了那掩在长摆罪裙下,不为人知的恶毒淫具。
是她两股中间,用牛筋编织成的“绳裤”
。
弹力韧性都属上佳的褐革呈一个简易“丁”
字状走绳,牢牢吃进少女那几近皮包骨的纤弱腰身。
而这还未完,于那横亘提勒在私处到菊门一线的绳上,更封锁着一粗一细两根软木塞子。
这木塞作用与死尸体内的玉蝉类似,只不过后者是防止肠腔腐败亵渎逝者,前者则是要预备在她窒息失禁时堵住粪尿,以免碍了这“盛事”
观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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