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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江南来的船娘,撑一艘无篷小舟顺江而下,舟中堆满了族谱残卷;西北牧民骑着瘦马,马鞍旁挂着一只陶瓮,说是祖辈临终前亲手封存的记忆;甚至还有海外归来的游子,提着一口铁箱,里面装着百年前被掠走的家书与画像……
人群越聚越多,却不喧闹。
他们在桃林外静静伫立,有人跪下,有人合掌,有人将手中的物件轻轻放在地上,然后退后三步,深深一拜。
沈眠不知何时也到了。
她已年过百岁,须发皆白,脊背微驼,可眼神仍如利剑般锐利。
她拄着桃木拐杖,一步步走到阿禾身旁,望着眼前这一幕,低声说:“这是三十年来,第一次有人敢把‘被禁之忆’亲自送来。”
阿禾问:“为什么是现在?”
沈眠笑了笑,眼角皱纹如刻刀划过:“因为你写了那句话。”
“哪一句?”
“‘我们曾经如此真切地活过。
’”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很多人一辈子都在等一句话,不是为了昭雪,也不是为了报复,只是为了证明??我不是虚构的,我没疯,我没记错。
我只是……真的存在过。”
阿禾怔住了。
他忽然明白,为何这些人会选择今天到来。
《补缺录》第五章开启之后,启忆会虽广发天下帖,号召民众献忆,但仍有许多人犹豫、恐惧、退缩。
他们怕说出来会被嘲笑,被追责,被当成疯子;更怕那些痛苦的记忆一旦揭开,反而撕裂家庭、毁掉平静的生活。
可当那一句“记忆的意义,是证明我们真切地活过”
传遍世间,无数闭锁的心门悄然松动。
一位老兵终于肯说出战友的名字,尽管那人曾是“叛国者”
;
一位母亲含泪交出儿子的日记,记录他在狱中如何写下对国家的爱与失望;
甚至连一名前朝遗臣的后代,也将家族秘藏百年的政变真相公之于众,哪怕这意味着他将失去所有官职与荣耀。
这不是控诉,也不是复仇。
这是一种和解??与过去,与亲人,与自己。
阿禾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众人。
他没有说话,而是缓缓跪下,对着所有来者,重重磕了一个头。
人群震动。
随即,一个接一个,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不是拜神,不是拜权贵,而是彼此相拜??生者拜死者,后代拜先人,遗忘者拜记得者。
那一刻,天地寂静。
唯有桃林中的双铭花轻轻摇曳,蓝瓣银边,宛如星辰落地。
就在此时,《补缺录》再次震颤。
第五章的末尾,新字浮现:
>**“第六章:当记忆成为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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